别了，朝鲜
就算是对我们自己再恨铁不成钢的人，也应该会认同，在价值观上，朝鲜已经离我们太远了。 为什么能这么笃定？无他，要说红糖比白糖甜，非得把双方的各项指标拉出来一一比对不可；但要说红糖比盐甜，自然不用这么麻烦，大不了就动下舌头。 朝鲜全称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民*主、人*民、共*和*国都齐了，按照我们这边不少人也信奉的“叫什么就是什么”的铁律，自然其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很民主不专制，很共和不君主。 对一个主权国家，我们要报以善意，别妄议，更别攻击。 它唯一令人疑惑之处在于，立国以来的最高领导人，全都一个姓。 在其他也声称为民主国家的地方，除了古巴目前为止也都姓卡斯特罗之外，再怎么讲也是英雄不论出处，领袖轮流坐，昨天列今天斯明天赫。 在此情形下，“全都一个姓”实在太过扎眼。要用“巧合”来搪塞，人家对祖孙三代又毫不隐讳；祖孙三代也没问题，风水好嘛，可人家又斩钉截铁地宣布“白头山血统”为最高纲领，把第四代、第五代、第N代姓什么也都定了，一点悬念都不留——假如还真能有这么多代的话。 这么大的一个bug，在正常人看来，是好斗、封闭、落后、野蛮等恶习的源头。 对于携带着这么一个大bug的国家，作为世界上最大民主国家的我们，不要说和它称兄道弟，就是被人和它并列，也该感到羞愧和不安：它现在的这一套，就算是四十年前的我们，也不屑搞。 “价值观”这东西，老实说，有些飘忽，在交朋友中所起来的作用也有些模糊。比如，美国的价值观就远远不如我们，但总体上，最近这四十年来，它和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尤其是在一起发财上。 可见，价值观一致，既不是交朋友的充分条件，也不是必要条件。那为什么又主张，由于价值观不同，我们得尽早向朝鲜道别呢？ 原因就在，第一，任何一个“不一致”都有个阀值，超过这个阀值对方可能就太臭了，非得要交，会失去其他朋友；第二，臭其实也不要紧，关键别硬，要是硬得连一点改变的可能都没有，这朋友也没法交。 也就是说，对方如果价值观上是没底线的臭又无限度的硬，早离早超生。 1978年，邓小平访问平壤时，在参观了朝鲜当局耗巨资建造的金日成雕像时，就颇不高兴地问：这尊雕像的外表从头到脚花了多少亿元的黄金贴起来？ 这个诘问，显然不是什么利益抵触，而是价值观冲突：个人迷信刚被我们狠狠地丢进垃圾桶，你们还当成宝贝？ 看看这一次，朝鲜官方喉舌对我们指名道姓的批评，姑且认为他们批得很有道理，但字里行间那种阴鸷狠毒和咬牙切齿，赤裸裸就是价值观太low了。 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不是用一堆字正腔圆的外交辞令就能砌成的。在价值观的鄙视链上，有机会鄙视，一定要鄙视。 当然，向朝鲜道别，主要还是因为利益因素。 就迄今披露的史料，以及官方媒体的口径，所谓鲜血凝成的友谊，对我们来说，一开始就充满着无奈：如果不是金日成不顾我们反对悍然挑起战争“南侵”，我们就不会卷入战事，几十万志愿军的生命和鲜血也不用牺牲。 所以，鲜血是我们的鲜血，友谊的背面，则是绑架。 而从那时起持续至现在的经济援助，既然人家又没拿枪逼我们非给不可，可以不提；但自从启动核进程以来，朝鲜在邻近我们东北的地区建造核设施大搞核试验，使东北边境一直笼罩在核阴影之中，却一定得说。 在应邀参观朝鲜核实施的美国科学家赫克看来，朝鲜的核设施规模庞大但技术原始极不安全，这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困惑：是眼看他们发生核泄漏造成大面积核污染和大量人员伤亡袖手旁观，还是提供技术帮助施以援手避免灾难发生？ 这个困惑，更应该是我们的困惑，除非东北同胞不是我们的同胞。 而面向未来，假如朝鲜成功拥核，以其一人意志即国家意志的政制，它视谁为敌谁为友完全不可预测，遑论掌控，我们将和韩日一并成为最大的潜在受害者。 所以，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在利益算计上，朝鲜都不是我们想当然的好朋友。 在朝鲜以及我们国内诸多向往“战斗民族”光荣称号的人士看来，长期以来，朝鲜一直充当着我们的战略屏障，现在和它道别，相当于自废武功，是亲者痛仇者快，千万要不得。 战略屏障云云，在冷战时代，基于凑人数壮声势的考虑，可能真的如此；但在后冷战时代，和气、发财是主基调，再刻舟求剑地搞什么战略屏障，掉进水里的，就不是剑而是大脑。 首先，所谓屏障，就算真的能帮助抵挡些许威胁，但它的另一面，肯定是惹来反制和麻烦：你有屏障，别人就没有门户？你有棋子，别人就没有筹码？你搞我我搞你的结果，就是酿成一不克制就双双葬身火海变身骷髅的悲剧。 其次，所谓屏障，永远都是动态的。今时今日，拥核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身份，本身就是强大无比的屏障：要打仗我们有大棒，要合作我们有萝卜——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那么死心眼就是要我们干架，还有谁那么死脑筋就是不想和我们一起发财。 屏障一说，当休矣。 在公开和我们翻脸后，近日时不时有风声说，朝鲜准备和老美一对一勾兑，这对屏障论者来说，可能正是“屏障论”的有力证据：看，不笼络它，它就跑死对头那边去了，下来看我们怎么收场。 在我看来，这是杞人忧天。 这倒不是说，朝鲜如果真的投靠美国，正好证明了它的朝三暮四，这样的墙头草是不要也罢——我们还没有高尚到为了价值观去牺牲实际利益的境界；也不是说，以朝鲜当前的政制，它和美国称兄道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世事无绝对，谁知道呢。 而是说，朝鲜要是能和老美尿到一壶去，不但是在我们预期之内——不再给它撑腰就是要它服软，而且这种转变，要比当前对峙之下半岛炸药库计时器滴答滴答作响的局面好得多——朝鲜假如不弃核，老美会和它握手？ 一个能和老美谈得来的朝鲜，总比一个整天打着鸡血要灭掉全世界的朝鲜要好。 别了，朝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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