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出差到上海刚住下一晚,第二天早上突然接到嫂子的电话,让我惊愕万分。嫂子电话里已是带着哭泣的声音,让我快回父亲病了,是治不好的病,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在二十年前因为生活的重负累得吐血,身体内全输过一次血后,再后来一直精明强干的又一直健康的活到现在,不可能得这种病啊?我无法接受这种现实,放下电话。父子情深,痛断肝肠,于不知不觉中嚎啕大哭起来,立时收拾行李叫上员工开车回去。一路上想想父亲任劳任怨的慈祥的一生,想想自己和父亲相聚的日子在这世上竟然来日无多,人间最惨痛的生离死别,竟然真的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那种平时常常看到别人伤心的情景终于不知不觉的临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时才知道亲情的真正可贵。 父亲的后半生我是他最自豪的儿子,想象多少年以来,因为环境的不适应,也因为故土难离,我曾总是这样认为老人,他愿意呆在生他、养他、保他的地方和一些老邻老居晒着太阳聊天说地,谈各家的家长里短,过他们多少年习惯成自然的日子。和相对于城里人的老死不相往来相比未免不是一种幸福,但作为儿子我没有把我的父亲接到身边尽一天人子的孝道,我除了后悔还有何话说。脑子里一直在说着,子欲养而父不在,应是做子女的最不孝吧!我知我不能原谅自己。 当天下午一点多回到淮安,坐下后才理清思路。现在唯一的是找最好的医院,让父亲能尽最大努力的抢救过来。最后综合考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住院先检查。在开始认真检查的日子里,我才可以天天陪父亲好好说话,多少年以来。因为我的年事增长和工作的关系,父子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少,父子之间的话也很少。而且我多少年以来一直坚持的报喜不报忧的想法让父亲一直不了解我在外的风风雨雨,但现在才老老实实的推掉自己的事务来陪自己最敬爱的老父,不知不觉中谈到我自己起初创业的艰苦时父亲好像一脸愧色,还说以前是家里穷啊,如我母亲的话说过去祖上是地主,因为成分,因为孤门小姓被小人或大户人家期负是正常不过的事,我能说是:作为儿子现今终于腰板挺直了做人,在您们父母耳濡目染的教育下没有沾染上任何恶习,终于长大成人光宗耀祖。我告诉他现今他生病再也不要像二十年前那样担心没有钱来看病,而且现今的医药水平一定能把他的病看好,我知道七十四岁的父亲,他现在最相信的是他的二儿子。 父亲听到他最疼的儿子自卖自夸的话也流露出难得的慈父的发自内心的自豪的笑容,这时父子的促膝谈心,我相信他的心情是最愉快的。 而出了病房我除了流泪,我能做什么,钱再多,也已无法挽回我父亲的身体,当今的医术也更无法拯救我父亲的今生,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就是作为人子的流泪!——回天无力! 在大庭广众面前,我还要坚强,我怕我也最担心我那两个因为家境贫困而从没有进过一天书房门的苦命的姐姐因为爱父心切,会忍俊不禁在父亲面前悲苦,让父亲从子女不正常的状态中过早的知道他的病情,相对于他除了徒长心理负担而对于治病的心灰意懒之外能有什么帮助?人有时是靠一种精神在活着,如果知道自己来日不多,很难想象自己能否承受得了这种人生最重的打击。在家从年龄上我是最小,但我也知道,因为我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所以哥姐全听我的主张,我只有劝说她们,爱父的心情我们一样而且也全理解,但不能让母亲知道父亲的病情,母亲年事也高,早让她知道后除了愁肠寸断外,于事何补。 此时眼泪禁不住湿了眼眶,有人说我不孝,有人说我不爱,说真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我想说,人到伤心处,谁能不流泪。 在医生用最好的药的情况下,父亲的外表病症有点好转,但内部身体的状态我们很清楚,其最终的结果…… 父亲看自己的外表病状好转起来,坚决要回家。一是心疼钱,二是如他所说是忍受不了同病房的病人的咳吐的脏乱。我理解父亲,我知他想家,想他的多少年没有离开的家。我努力劝他听医护人员的话好好休息一下,把全身的身子好好再查一下,把小病看好再回,最后他还是要回去。他不好对我发火把火气撒在我哥的身上,我无法劝回他的想家的心情,最后我再一次的郑重其事和他说:“父亲,做儿子真的希望您身子好好的,你们幸苦一辈子,你们能多活几十年是儿女的福份,你现在一定要回去,我尊重你的意见,我不过分阻难你,但是现在我要和你说明白清楚,儿子现在有钱能看好你的病,但你要回去将来过了十年二十年,儿子花钱也可能看不回你的病了。”——此时,我说什么是好?又不能把他的实际病状告诉他,此时心里真的是悲苦之极! 我说了如此的话,他也不听我的劝阻仍然要回去,他一直认为农村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家才是最好的,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吧?我想也是。 经多方打听,和长辈们商量后,因为确诊是晚期,如医生所说:像他这种年龄做手术,因为身子的孱弱,一上手术台完全可能就永远躺下去起不来,如做化疗也就可能生命延续几个月的时间,与其让他躺在病床上忍受痛苦,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那我为什么不能让他尽最大努力,尽量的让他多一天真正的快乐?最终我做主如他所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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